考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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考驗
今日是論學第五日, 主論的是診脈開方。
依舊是在春滿林前的空地上進行，春滿林擡出十餘個病患，以竹屏隔開, 由各位大夫診脈後進行開方，圍觀的百姓比起第一日只多不少。
這回看得是各位大夫醫病救人的真本事, 幾位大夫開出藥方後, 是當場煎藥服用看其效用的, 半點做不了假。
十八名病患皆是來春滿林求醫的病患, 各患有不同的疑難雜癥，又因病患病情輕重不同, 給其診脈的大夫數量也各不相同。
病情稍輕一些的, 幾名大夫都不需合計, 很快就各自開出藥方, 一比對，只有一兩味藥材增減不一, 相互討論過, 能極快地拿定藥方, 讓藥徒取藥熬煮。
病情重一些的, 則好幾個大夫輪流去診脈, 經驗多一點的大夫已經能約莫寫出個主藥方, 只是在斟酌一些藥量, 經驗少些的大夫則皺眉苦思。
圍觀百姓也能據此瞧個熱鬧，不過他們更多的是在等那些大夫看診完。
因為往年慣例, 給春滿林病患看診完之後，春滿林會免費看診兩日, 對百姓來說，能讓名醫診治, 還能免個診金是極好的事情。
百姓得了好處，自發的把春滿林的名聲傳得更遠。
董竹心坐在上首，十分滿意。如今她董家春滿林的名聲十分顯赫，太醫院中有半數是她的人，她弟弟在宮中備受皇上寵愛，二皇子殿下最近辦的幾件事皇上也很滿意，只有一點讓她不順心。
那就是太醫院的院正不是她董家人，不過沒關系，殿下給她傳了消息，太醫院馬上要遴選了，她董家的大夫受院正掣肘又如何，她找幾個不是董家的大夫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。
年輕，有天賦，想必是院正也沒有理由拒絕吧！
董竹心盤著手裏的兩顆核桃，目光從沈意臉上一掠而過。
靈芝看了眼人群裏的沈意，搗藥的力道都大了一些。
雪參註意到，輕聲問道：“不順利？”
靈芝沒說話，手下動作越發重了，雪參不解地問道：“為何？”靈芝的長相手段怎麽會勾不住才十七的沈意。
靈芝悶不吭聲地搗藥，就在雪參以為他不會說時，聽他不甘心開口道：“我小瞧了她夫郎，還以為是個柔弱不經事的，昨夜他竟當著他妻主的面把我斥走，今日早晨我一去就看見沈意後頸的牙印！沈意還不讓我近身了！”
“牙印？”雪參驚訝，“男子哪能輕易在女子身上留印子！沈意這樣寵愛她夫郎？”
靈芝氣道：“誰知道他使得什麽手段！那沈意也是個瞎——”
“靈芝！”見靈芝竟氣得口不擇言，雪參忙打斷他，他觀察四周，見無人在意才壓著聲音道：“你瘋了嗎，這裏人多眼雜，別什麽話都亂說！”
靈芝從未這樣受挫過，喪氣地收了聲。
雪參安慰他：“左右她還要在春滿林呆十餘天，有的是機會。聽說玉草也不順利……”
“玉草？”靈芝微頓，“他怎麽連未成婚的丁芷都擺弄不來？”
雪參開口欲言，可先見到春滿林門口起了喧鬧之聲。
是一婦人抱著一個十二三歲手臂抽搐的孩子哭喊著進來：“求求各位神醫大夫救救我女兒！”
她這一叫嚷，吸引了大多數人的註意，沈意等離得近的大夫見狀，準備上前時，見董竹心的徒弟董珍率先帶著藥箱上前查看，見有了大夫診治，杏林裏的大夫轉而繼續忙著剛才未完成的事情。
沈意這邊正跟著莊琳身邊“偷師”，她和莊琳同診了一個胃虛氣喘的病人，她娘胃有毛病，所以她對胃病也有一些研究，診完脈後，略一思索便落筆開方，茯苓三兩，瓜蔞、炙甘草二兩……
董珍那邊對孩童的脈象也有了診斷，“是癇病，按住，準備針灸。”
癇病？沈意耳尖聽到了，落筆的速度不由得慢下來，她治過癇病，針灸最見療效，現在是發作期，需先醒腦開竅，紮針當以主肝俞、膈俞，輔內關、水溝、百會等八個穴位。
董珍也確實如沈意心中所想一般刺穴紮針，銀針從燭火炙烤後，依次紮進孩童穴道，一邊紮針一邊與身邊藥徒說話：“主穴紮完，接下來是內關。”
“水溝。”
“百會。”
之後當接後溪，沈意一邊將手中方子寫完一邊心中默念。
“湧泉。”
湧泉？！
“等等！”沈意嘴比腦快地喊出聲，她三兩步上前抓住了董珍準備落針的手，認真道：“董大夫，百會穴後應當接後溪吧！”
董珍似乎並不詫異有人來阻止她，卻沒想到第一個來阻止她的是沈意。
她笑著道：“是接後溪。”
她說完落針，看著她的笑，沈意眉頭皺起，她覺得董珍很奇怪。
待看著董珍落完所有針後，孩童的抽搐被止住，沈意眉頭方松。就在這時，身後傳來笑聲：“哈哈哈哈哈——”
沈意再度皺眉回身去看，是董竹心。
她笑著走來，對沈意道：“沈大夫當真思維敏銳，醫術極好，這一小小的考驗竟讓沈大夫先通過了！”
周圍大夫這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麽，有的暗自惋惜，有的對沈意面露羨慕。
唯有沈意望著她臉上的笑嚴肅反問：“考驗？”
“對，考驗！”董竹心圓而和藹的臉上笑意未散，只以為沈意還沒反應過來。
沈意看著覺得刺眼極了，她冷著臉一字一句地質問道：“這是什麽考驗？這憑什麽能作為考驗？”
董竹心臉上的笑意頓住，周遭大夫也忽的噤聲。
“沈大夫這是何意？”董竹心眸帶警告地沈沈問道。
“這話該我問你吧！董大夫你這是什麽意思？！”
董竹心身邊的另一個徒弟站出來斥責：“沈意，你以為你在和誰說話？！”
“你們是大夫嗎？你們是大夫我就是在和你們說話！”沈意只覺得胸腔有怒火止不住地燒起，“癇病發作期，輔穴百會之後怎麽能接湧泉？！”
張齡見情況不好，忙站出來打圓場：“沈大夫，莫要過於激動較真，董掌印剛才不是說了只是個考驗嗎，董珍大夫雖念的湧泉，但她不會刺湧泉啊，你看這病人針灸之後不是也好轉了嗎……”
“不會刺湧泉就能念湧泉了嗎？！”沈意氣極了，“整個大周朝都知道春滿林的名聲，在場這麽多人看著這麽多人聽著，你念湧t泉刺後溪，和你念湧泉刺湧泉有區別嗎？！”
她忽而一頓，嘲諷道：“哦，還是有的，告訴大家春滿林教出來的癇病針灸法，百會穴之後接湧泉穴，所有的癇病患者就這麽給你們耽誤了！”
“你放肆！”董竹心怒道，從她掌印十餘年，還沒有人敢這樣和她說話。
沈意直面董竹心，比她更生氣地厲聲道：“我放肆？請問董掌印，我說錯哪一句了嗎？就為了一個可有可無的考驗學醫之人信口胡言？在場有心的無意的聽了去，稍有不慎就是一條人命！你們擔得起嗎？！這是我放肆嗎？！”
沈意真的不明白，這些人為什麽能這麽奇怪！能在滿是大夫藥徒的場合以考驗為由胡言針灸穴位，能在十餘個病患面前笑出聲，還能在這時說她放肆……
沈意後退一步，指著春滿林周圍站著的百姓和那些大夫帶來的徒弟藥童，她心中的無名怒火幾乎竄到她頭頂：“你看看周圍多少人，但凡有一個聽進去了，病人耗費精力錢財卻治不好癇病時，那些家眷找誰？到那時你也和他們說只不過是考驗的一句戲說嗎？！”
她生氣又難過，啞聲問道：“對著那些家眷，當真說得出口嗎！”
最後一句話，擲地有聲。
全場靜默，她們都是大夫，診過病救過人，見過重病而絕的人，家眷痛不欲生的哭喊她們也是見過的。
一片杏葉打著旋落下，落在地上時發出輕微聲響，不知誰說了一句，“我差點真的記下了百會之後接湧泉。”
有人環視，卻沒人再說話，
莊琳看了眼和董竹心對峙的沈意，恍惚間似乎看見了三年前的沈昭華，到這時她才終於覺得沈意是像沈昭華的，極像。
她從大夫人群中徐徐走出來道：“老婦認為沈大夫說得有理，無論是考驗或是其他什麽，學醫者決不能張口胡說，病人信任我們，我們就得擔得起這份信任，若我們行差踏錯，付出沈重代價的是病人。”
莊琳在一眾大夫中是有些威望的，見她都站出來，一些也覺得不妥的大夫這才輕聲附和：“我覺得莊大夫說得有理！”
“是這樣，之前我就醫過一個不聽醫囑的患者，總信些巫師算命的，差點丟了性命。”
“說的是啊，我們怕病人亂信，自己也不能胡說啊……”
一時間，不少人在議論紛紛，春滿林外圍的百姓也見到這一幕，本覺得沈意小題大做。可不知誰說了一句，“那沈大夫說得對啊，怎麽能胡言醫治穴道呢，要是給我紮錯了穴，可怎麽辦！”
頓時有些人想到萬一大夫學錯了東西，給自己治錯了病，那可就真是糟了，春滿林仗著名聲出此差錯，難保其他大夫不會有樣學樣——
“這怎麽能做考驗呢？”
“這不是拿病人開玩笑嘛！”
聽著裏裏外外壓根掩不住的討論私語，董竹心極力壓制自己的失態，手中的核桃隱有裂縫。
就在這時，董珍噗通一下跪在地上，垂頭道：“諸位大夫，此事是我提議師傅這樣幹的，本意當真只是想作為一個考驗，是我思慮不周，還請師傅責罰！”
董竹心饒是心中再氣，此時只得深吸一口氣，維持著平和面容緩緩道：“你有錯，為師也有錯。今日聽沈大夫一席話，當真是振聾發聵啊……”
……
有人看見這一幕，從圍觀百姓中撤出，走在街上見無人註意，迅速閃身進了一間酒樓，匆匆上了二樓包廂。
包廂內，一紫衣女子正臨窗而望，見有人進來，她轉過身，赫然就是燕季寧。
“事情如何？”
“比殿下預想中更順利一些。”來人低聲完整的將春滿林發生的事情敘述一遍。
燕季寧滿意笑道：“我果然沒看錯人，這沈臨春當真是滿腔熱忱肝膽，去，按計劃行事。”
“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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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回看得是各位大夫醫病救人的真本事, 幾位大夫開出藥方後, 是當場煎藥服用看其效用的, 半點做不了假。
十八名病患皆是來春滿林求醫的病患, 各患有不同的疑難雜癥，又因病患病情輕重不同, 給其診脈的大夫數量也各不相同。
病情稍輕一些的, 幾名大夫都不需合計, 很快就各自開出藥方, 一比對，只有一兩味藥材增減不一, 相互討論過, 能極快地拿定藥方, 讓藥徒取藥熬煮。
病情重一些的, 則好幾個大夫輪流去診脈, 經驗多一點的大夫已經能約莫寫出個主藥方, 只是在斟酌一些藥量, 經驗少些的大夫則皺眉苦思。
圍觀百姓也能據此瞧個熱鬧，不過他們更多的是在等那些大夫看診完。
因為往年慣例, 給春滿林病患看診完之後，春滿林會免費看診兩日, 對百姓來說，能讓名醫診治, 還能免個診金是極好的事情。
百姓得了好處，自發的把春滿林的名聲傳得更遠。
董竹心坐在上首，十分滿意。如今她董家春滿林的名聲十分顯赫，太醫院中有半數是她的人，她弟弟在宮中備受皇上寵愛，二皇子殿下最近辦的幾件事皇上也很滿意，只有一點讓她不順心。
那就是太醫院的院正不是她董家人，不過沒關系，殿下給她傳了消息，太醫院馬上要遴選了，她董家的大夫受院正掣肘又如何，她找幾個不是董家的大夫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。
年輕，有天賦，想必是院正也沒有理由拒絕吧！
董竹心盤著手裏的兩顆核桃，目光從沈意臉上一掠而過。
靈芝看了眼人群裏的沈意，搗藥的力道都大了一些。
雪參註意到，輕聲問道：“不順利？”
靈芝沒說話，手下動作越發重了，雪參不解地問道：“為何？”靈芝的長相手段怎麽會勾不住才十七的沈意。
靈芝悶不吭聲地搗藥，就在雪參以為他不會說時，聽他不甘心開口道：“我小瞧了她夫郎，還以為是個柔弱不經事的，昨夜他竟當著他妻主的面把我斥走，今日早晨我一去就看見沈意後頸的牙印！沈意還不讓我近身了！”
“牙印？”雪參驚訝，“男子哪能輕易在女子身上留印子！沈意這樣寵愛她夫郎？”
靈芝氣道：“誰知道他使得什麽手段！那沈意也是個瞎——”
“靈芝！”見靈芝竟氣得口不擇言，雪參忙打斷他，他觀察四周，見無人在意才壓著聲音道：“你瘋了嗎，這裏人多眼雜，別什麽話都亂說！”
靈芝從未這樣受挫過，喪氣地收了聲。
雪參安慰他：“左右她還要在春滿林呆十餘天，有的是機會。聽說玉草也不順利……”
“玉草？”靈芝微頓，“他怎麽連未成婚的丁芷都擺弄不來？”
雪參開口欲言，可先見到春滿林門口起了喧鬧之聲。
是一婦人抱著一個十二三歲手臂抽搐的孩子哭喊著進來：“求求各位神醫大夫救救我女兒！”
她這一叫嚷，吸引了大多數人的註意，沈意等離得近的大夫見狀，準備上前時，見董竹心的徒弟董珍率先帶著藥箱上前查看，見有了大夫診治，杏林裏的大夫轉而繼續忙著剛才未完成的事情。
沈意這邊正跟著莊琳身邊“偷師”，她和莊琳同診了一個胃虛氣喘的病人，她娘胃有毛病，所以她對胃病也有一些研究，診完脈後，略一思索便落筆開方，茯苓三兩，瓜蔞、炙甘草二兩……
董珍那邊對孩童的脈象也有了診斷，“是癇病，按住，準備針灸。”
癇病？沈意耳尖聽到了，落筆的速度不由得慢下來，她治過癇病，針灸最見療效，現在是發作期，需先醒腦開竅，紮針當以主肝俞、膈俞，輔內關、水溝、百會等八個穴位。
董珍也確實如沈意心中所想一般刺穴紮針，銀針從燭火炙烤後，依次紮進孩童穴道，一邊紮針一邊與身邊藥徒說話：“主穴紮完，接下來是內關。”
“水溝。”
“百會。”
之後當接後溪，沈意一邊將手中方子寫完一邊心中默念。
“湧泉。”
湧泉？！
“等等！”沈意嘴比腦快地喊出聲，她三兩步上前抓住了董珍準備落針的手，認真道：“董大夫，百會穴後應當接後溪吧！”
董珍似乎並不詫異有人來阻止她，卻沒想到第一個來阻止她的是沈意。
她笑著道：“是接後溪。”
她說完落針，看著她的笑，沈意眉頭皺起，她覺得董珍很奇怪。
待看著董珍落完所有針後，孩童的抽搐被止住，沈意眉頭方松。就在這時，身後傳來笑聲：“哈哈哈哈哈——”
沈意再度皺眉回身去看，是董竹心。
她笑著走來，對沈意道：“沈大夫當真思維敏銳，醫術極好，這一小小的考驗竟讓沈大夫先通過了！”
周圍大夫這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麽，有的暗自惋惜，有的對沈意面露羨慕。
唯有沈意望著她臉上的笑嚴肅反問：“考驗？”
“對，考驗！”董竹心圓而和藹的臉上笑意未散，只以為沈意還沒反應過來。
沈意看著覺得刺眼極了，她冷著臉一字一句地質問道：“這是什麽考驗？這憑什麽能作為考驗？”
董竹心臉上的笑意頓住，周遭大夫也忽的噤聲。
“沈大夫這是何意？”董竹心眸帶警告地沈沈問道。
“這話該我問你吧！董大夫你這是什麽意思？！”
董竹心身邊的另一個徒弟站出來斥責：“沈意，你以為你在和誰說話？！”
“你們是大夫嗎？你們是大夫我就是在和你們說話！”沈意只覺得胸腔有怒火止不住地燒起，“癇病發作期，輔穴百會之後怎麽能接湧泉？！”
張齡見情況不好，忙站出來打圓場：“沈大夫，莫要過於激動較真，董掌印剛才不是說了只是個考驗嗎，董珍大夫雖念的湧泉，但她不會刺湧泉啊，你看這病人針灸之後不是也好轉了嗎……”
“不會刺湧泉就能念湧泉了嗎？！”沈意氣極了，“整個大周朝都知道春滿林的名聲，在場這麽多人看著這麽多人聽著，你念湧t泉刺後溪，和你念湧泉刺湧泉有區別嗎？！”
她忽而一頓，嘲諷道：“哦，還是有的，告訴大家春滿林教出來的癇病針灸法，百會穴之後接湧泉穴，所有的癇病患者就這麽給你們耽誤了！”
“你放肆！”董竹心怒道，從她掌印十餘年，還沒有人敢這樣和她說話。
沈意直面董竹心，比她更生氣地厲聲道：“我放肆？請問董掌印，我說錯哪一句了嗎？就為了一個可有可無的考驗學醫之人信口胡言？在場有心的無意的聽了去，稍有不慎就是一條人命！你們擔得起嗎？！這是我放肆嗎？！”
沈意真的不明白，這些人為什麽能這麽奇怪！能在滿是大夫藥徒的場合以考驗為由胡言針灸穴位，能在十餘個病患面前笑出聲，還能在這時說她放肆……
沈意後退一步，指著春滿林周圍站著的百姓和那些大夫帶來的徒弟藥童，她心中的無名怒火幾乎竄到她頭頂：“你看看周圍多少人，但凡有一個聽進去了，病人耗費精力錢財卻治不好癇病時，那些家眷找誰？到那時你也和他們說只不過是考驗的一句戲說嗎？！”
她生氣又難過，啞聲問道：“對著那些家眷，當真說得出口嗎！”
最後一句話，擲地有聲。
全場靜默，她們都是大夫，診過病救過人，見過重病而絕的人，家眷痛不欲生的哭喊她們也是見過的。
一片杏葉打著旋落下，落在地上時發出輕微聲響，不知誰說了一句，“我差點真的記下了百會之後接湧泉。”
有人環視，卻沒人再說話，
莊琳看了眼和董竹心對峙的沈意，恍惚間似乎看見了三年前的沈昭華，到這時她才終於覺得沈意是像沈昭華的，極像。
她從大夫人群中徐徐走出來道：“老婦認為沈大夫說得有理，無論是考驗或是其他什麽，學醫者決不能張口胡說，病人信任我們，我們就得擔得起這份信任，若我們行差踏錯，付出沈重代價的是病人。”
莊琳在一眾大夫中是有些威望的，見她都站出來，一些也覺得不妥的大夫這才輕聲附和：“我覺得莊大夫說得有理！”
“是這樣，之前我就醫過一個不聽醫囑的患者，總信些巫師算命的，差點丟了性命。”
“說的是啊，我們怕病人亂信，自己也不能胡說啊……”
一時間，不少人在議論紛紛，春滿林外圍的百姓也見到這一幕，本覺得沈意小題大做。可不知誰說了一句，“那沈大夫說得對啊，怎麽能胡言醫治穴道呢，要是給我紮錯了穴，可怎麽辦！”
頓時有些人想到萬一大夫學錯了東西，給自己治錯了病，那可就真是糟了，春滿林仗著名聲出此差錯，難保其他大夫不會有樣學樣——
“這怎麽能做考驗呢？”
“這不是拿病人開玩笑嘛！”
聽著裏裏外外壓根掩不住的討論私語，董竹心極力壓制自己的失態，手中的核桃隱有裂縫。
就在這時，董珍噗通一下跪在地上，垂頭道：“諸位大夫，此事是我提議師傅這樣幹的，本意當真只是想作為一個考驗，是我思慮不周，還請師傅責罰！”
董竹心饒是心中再氣，此時只得深吸一口氣，維持著平和面容緩緩道：“你有錯，為師也有錯。今日聽沈大夫一席話，當真是振聾發聵啊……”
……
有人看見這一幕，從圍觀百姓中撤出，走在街上見無人註意，迅速閃身進了一間酒樓，匆匆上了二樓包廂。
包廂內，一紫衣女子正臨窗而望，見有人進來，她轉過身，赫然就是燕季寧。
“事情如何？”
“比殿下預想中更順利一些。”來人低聲完整的將春滿林發生的事情敘述一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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